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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9章 隱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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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9章隱憂

卻說鄭中丞與元真師徒出了浴堂殿,因為一曲《霓裳》,俱是激動不已,索性決定暫不出宮,先到宜春院商議一番。

半路上,鄭中丞雙頰緋紅,嚴肅道:“我有言在先,一會兒不許再談我的私事,正事要緊。”

“知道,知道。”元真嘴上答應著,卻依舊嬉皮笑臉,沒個正形,“你的私事,剛剛在浴堂殿上不是都已經招供了嗎?”

“元真!你再這樣,我就走了!”鄭中丞惱火道。

一旁晁靈雲與寶珞默契地對視一眼,確定師父最近的言行十分可疑。

“好好好,我不說了。”元真笑嘻嘻地挽著鄭中丞,一路走到方才等消息用的廂房,才開口,“聖上降大任於我等,固然是洪恩浩蕩,但許多難關也是擺在眼前。這第一道難關,是我等必須在短時間內重拾技藝。鄭中丞在民間隱姓埋名,必定不能常彈小忽雷,還有我這嫁了人的兩個徒弟,特別是靈雲,孩子都生過了,體態早已不似當年。”

“師父!”晁靈雲撅著嘴,撒了一聲嬌。

“別和我撒嬌撒癡。不是我要揭你的短,是誰方才在聖上面前自告奮勇來著?”元真輕輕點了點晁靈雲的腦門,嘆道,“等你上了舞筵,身上的肉多一分少一分,臺下是一目了然。”

晁靈雲摸摸腦門,赧然道:“道理弟子都明白,可誰能放棄《霓裳羽衣曲》呢?師父放心,從今天開始,弟子會加倍地下苦功。”

“我也是!”一旁的寶珞跟著附和。

元真看著晁靈雲和寶珞兩眼發光、躍躍欲試的模樣,心中喜憂參半,剛想提醒她們記得回家安撫好各自的男人,卻聽見房門忽然被人敲響。

“誰啊?”寶珞揚起嗓子,問了一聲。

“是我,薛翠翹。”

房中四人面面相覷,不知來者何意,最後還是元真點了一下頭,寶珞才不情不願地去開了門。

下一刻,只見翠翹施施然走進房中,笑著向眾人行禮:“恭喜諸位接到了美差,真是讓人羨慕。”

晁靈雲打量著她,淡淡道:“你的消息倒挺快。”

“這是喜事,還怕人傳?”翠翹無視眾人冷淡的態度,徑自道,“不過我要說一句實話,《霓裳羽衣曲》是雅樂群舞,最適合我們軟舞的班子。這麽重的任務,光憑諸位恐怕力不能及,萬一事情辦砸,惹怒了聖上,可要吃不了兜著走。依我看,諸位不如與我合作,一同將《霓裳羽衣曲》發揚光大。”

眾人默默聽完她的厥詞,元真最先發出一聲冷笑:“真不愧是雲容的弟子,這自說自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像她了。”

翠翹臉上笑容一僵,訕訕道:“元真大娘說話還是那麽刻薄。”

“想占便宜的人那麽多,不刻薄一點,怕是連骨頭都要被人啃光了。”

翠翹瞬間面皮漲紅,反唇相譏:“大娘言重了,若論占便宜,誰能比得上大娘的高徒呢?先是一個個嫁進王宅,得了誥封,如今趕上《霓裳羽衣曲》重制,一個個又要搶著出山呢。”

“你!”元真柳眉倒豎,剛要開口罵人,卻被鄭中丞攔住。

鄭中丞平靜地看著翠翹,不緊不慢地講理:“薛娘子,今日是聖上欽點我等排演《霓裳羽衣曲》。於情,此曲曠古絕今,人人傾心;於理,天子金口玉言,不容置喙。你的提議,恕我等不能接受。”

“鄭中丞真是菩薩心腸,要我說,和這種人講什麽道理?”寶珞直接走到門邊,一腳踢開房門,盯著翠翹道,“還楞著幹嘛,慢走,不送!”

翠翹碰了一鼻子灰,不禁銀牙暗咬,啐了一聲:“哼,我可是一片好心,諸位若不領情,那就等著教坊使出面吧。”

說罷她快步跨出房門,賭氣一路疾走,也不看腳下,就這麽出了宜春院,闖進了禦花園裏。

“什麽天子金口玉言,不過是聖上有眼無珠罷了!”翠翹拽著一棵楓樹的枝葉洩恨,“一幫劍舞出身的蠻子,還想跳《霓裳羽衣曲》,我就等著看你們出醜!”

揉碎的楓葉散落一地,翠翹用鞋尖將星星點點的碎紅碾進塵土裏,正覺得解氣,冷不防腦後傳來一聲親切的呼喚:“薛娘子。”

翠翹心中一緊,慌忙回過頭,發現是楊賢妃的大宮女招呼自己,而在她身後不遠處,正停著楊賢妃的鳳輦。

宮諺有雲:不怕天子惱,只怕妃子笑。

這楊賢妃得有多厲害?膝下無兒無女,僅是吹吹枕邊風,便能讓太子生母王德妃失寵,在孤寂幽怨中含恨薨逝。

一顆七竅蛇蠍心,八面玲瓏溫柔鄉,哄得天子盛寵不衰,宮中人人膽寒。

翠翹心中暗暗叫苦,卻只能低著頭走到鳳輦下,畢恭畢敬地行禮:“奴婢拜見娘娘,娘娘萬福。”

鳳輦上的人懶懶掃了她一眼,翹起一根塗著蔻丹的鮮紅指甲,向她勾了勾:“別跪了,過來讓我瞧瞧。”

翠翹硬著頭皮走過去,戰戰兢兢地擡起頭。

行走宮中多年,能那麽近的直視楊賢妃,還是第一次。她有點茫然地望著楊賢妃艷若牡丹,卻帶著一股戾氣的臉,不懂她為何會對自己產生興趣。

“的確有幾分姿色,難怪能入安王的眼。”

翠翹腿肚子一顫,立刻重新跪在地上:“娘娘折煞奴婢了。奴婢這點顏色,不過是上了舞筵不會嚇到人罷了。奴婢資質平平,蒙安王賞識,無以為報,唯有盡心盡力效忠安王。”

楊賢妃低頭看著她,眼角彎出兩道細細的笑紋:“忠心二字,勝過千嬌百媚。我瞧你這丫頭,比宮裏的庸脂俗粉強多了。快起來吧,不必如此多禮。”

楊賢妃話都說到這份上,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原來安王已經有了楊賢妃的支持,那她自己,也必須向楊賢妃投誠。

“奴婢謝過娘娘。”翠翹起身,向楊賢妃露出一抹乖巧的笑,“安王能對娘娘談起奴婢的事,一定是極為敬重娘娘的。若娘娘不棄,奴婢也願盡心效忠娘娘,萬死不辭。”

楊賢妃深深看了她一眼,點頭讚許:“很好,你隨我來。”說罷她吩咐鸞駕前往太液池,命翠翹陪自己賞菊。

太液池畔,楊賢妃拈著一朵純白的喜容菊在手裏把玩,漫不經心地問翠翹:“聽說你這兩年,與太子交情不淺,倒是左右逢源啊。”

“娘娘誤會了,太子雖時常召奴婢獻藝,不過是拿奴婢當個玩物看待。”翠翹低著頭,委屈道,“說出來不怕娘娘笑話,奴婢過去在教坊中受人欺辱,得了個諢號‘雞血娘子’,太子不論人前人後,總愛把這諢號掛嘴上,奴婢一個小小的樂伎,心裏再委屈,也只能忍氣吞聲。”

楊賢妃啞然失笑:“太子一個小孩子,不懂得女兒家的心思,這些年委屈你了。”

“奴婢也是遇到了安王和娘娘,才體會到被人愛護的滋味。”

面對楊賢妃,翠翹極盡諂媚,此刻已將《霓裳羽衣曲》完全拋在腦後。畢竟比起做一個風光的舞姬,安王給她的誘惑顯然更大。

只要安王能夠上位,他答應過,會給自己足以睥睨世人的榮寵。

膨脹的野心鼓動著翠翹,她在心中勾畫著自己的未來,想著想著,腦中忽然浮現寶珞得意洋洋的臉,頓時心生怨恨,妒火燎原。

你以為攀上潁王,就可以肆意羞辱我?走著瞧吧,只要安王上位,潁王就會徹底失勢,到時候你,連同你身邊那些人,都要任我拿捏。

翠翹打定了主意,越發巴結起楊賢妃來:“奴婢如今只想全心全意地侍奉娘娘,太子那裏,不過是敷衍罷了。”

楊賢妃輕輕嗅著手中白菊,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:“太子能寵信一個人,是何等的榮幸,你要懂得惜福。”

想不到馬屁拍在馬腿上,翠翹有點錯愕,遲疑道:“娘娘的意思是?”

“太子生性頑劣,又量窄多疑,很難信任一個人。就比如我吧,因為聖上偏寵,他便把德妃的死怪在我頭上,對我一直多有忤逆。這樣的脾氣將來坐上龍椅,絕非社稷之福,”楊賢妃鳳眸半垂,輕嘆了一聲,“唉……若是他能有安王一半的賢德,我也不必替聖上擔心了。”

翠翹立刻領會了楊賢妃的心思,附和道:“聖上對太子一直都不滿意呢,可惜太子是聖上的獨子,除了他,也沒有別的人選了。”

“是啊,聖上只有這一根獨苗,所以一直下不了廢太子的決心。”楊賢妃撥弄著花瓣,忽然雙眸一轉,對準了翠翹,“若是太子不在了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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